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嫂娘
因为家里穷,村里没有姑娘愿意嫁到我们家来,大哥35岁那年,才用了五斤半鸡蛋作交换说服媒婆到山后边的村子给物色了一位“老姑娘”。她叫王桂花,28岁,走路时,有轻微的跛脚,但并不影响干活。
大嫂是被大哥用毛驴车接回家的,那毛驴车是向邻居吴老二借的,到了家的院子里,大哥问她,累了吧?她摇着头说坐车了累啥,挺好的。其实那时候,十里八村的接媳妇,都流行用拖拉机了,只有她是被毛驴车接回来的。
那一年,我11岁,二丫6岁,但我清楚地记得大嫂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,明艳艳的。二丫摸着大嫂身上的衫子,一脸的羡慕,我也跟着说,红色的衫子真好看哩!
大嫂看着我和二丫的脏衣服,手脚麻利的压了井水,要我们换下来,她给洗干净。我和二丫不好意思地笑着,我们每个人只有这一套衣服,换下来就要光着身子了。大哥在一边挠着头,也嘿嘿的笑,说,俺都是头天晚上给他们洗了,赶第二天一早就干了。
那是大嫂嫁到我们家的第一天,我和二丫裹着被子在窗户缝里偷看大嫂,她蹲在地上。一边唱歌一边洗着我们的衣服,我觉得她可真好看,比大哥好看多了。
第二天,我放学回家,二丫蹦蹦跳跳的跑出来,身上穿着红色的衫子,竖着整齐的羊角辫。她拉着我的手,高兴得嚷,姐,你也有份哩,大嫂给做的。
我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,对着脸盆架上小小的镜子,兴奋得脸都红了。大嫂摸着我和二丫的头说,有大嫂在,以后保管不让你们受苦。
那以后,我和二丫再也不用光着身子等待洗过的衣服快些干了,而大嫂,再也没有穿过那身明艳艳的红色衣服。
二
我13岁那年,小学毕业。大哥支支吾吾地和我商量:“大丫,要不,咱别念了,女娃娃念完了书,反正也没啥用。”
我当时就被噎住了,泪水在眼圈里打转,可我知道家里实在没有钱,含着泪点了点头,却放下手中的饭碗,再也吃不下了。大嫂啪的放下手中的筷子:“咋不念?大丫聪明,又用功,以后保管有出息。?”
我的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掉了下来,哽咽着说:“俺听哥的,俺不念了,大嫂,家里没钱,俺帮你们干活吧。”
大嫂给我的碗里添了粥:“钱的事你就别想了,大嫂有办法,书必需得念。”
第二天早晨,大嫂不见了,大哥说她去挨村收鸡蛋,回头腌成咸鸭蛋,进城卖了,就有钱供我念中学了。
我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还是感激,把院子打扫干净,坐在门口等大嫂回来。可是,很晚了依然不见她的影子。大哥急了,去村头接。大哥和打扫一起进家门时,大哥提了一篮子鸭蛋,可大嫂脚上的鞋却少了一只,赤着的脚上全是泥,她数着鸭蛋,轻描淡写的说是被外村的狗追了,好在鸭蛋没事,还指望这些鸭蛋供出大学生哩!
我看见大嫂脚心被路上的玻璃石子割出了血,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。我装作不在意地说:“我还是不念了,其实我也不愿意读书。”
大嫂的巴掌忽然打到我的脸上:“大丫,你咋能这么没出息?不愿意读书,将来咋办?”我哭了,却不是因为大嫂的巴掌,二是大嫂如母的期望。
大嫂摸摸我的脸,一把把我搂进怀了:“俺说过不能让你们受苦。”
大哥哭了,二丫也哭了,大嫂腾出一只手抱着二丫,喃喃地说:“二丫也该上小学了。”
三
村里的很多男人都去城里打工了,大嫂和大哥商量,让大哥也去,家里的大事小事她全包了,这样攒上一年钱,在卖上一年咸鸭蛋,明年就能有钱供我读高中。她盘算着,读了高中还要读大学,二丫读中学,应该晚上在接点缝纫活,听说镇上的手套厂可以接活,在家里做手套。
大哥走的那天,跟着一起送大哥的二丫回家告诉我,大嫂回来的路上哭了。而在此以后,大哥一年没有回过家,我们也一年没在见过大嫂的眼泪。
大嫂每天上午干农活,下午去收鸭蛋,到了晚上,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加工手套,通常到了半夜才会上炕,次日一早,还要早早的爬起来,给我和二丫把饭做好。我心疼她,劝她早点睡,她笑,等咱们大丫二丫都考上大学,有出息了,大嫂就能休息喽。
一天夜里,二丫忽然发烧,难受的哼哼着。大嫂摸着二丫的头,说了句咋这么烫啊,迅速地给二丫穿上衣服,背上二丫就向外跑,边跑边说大丫你看家。
天亮后我去了隔壁村的赤脚医生那里,可医生的媳妇告诉我,她家男人连夜赶马车带大嫂和二丫去了镇卫生所,二丫烧得说胡话了。
我又跑回村子央求吴老二赶毛驴车带我去了镇卫生所。在卫生所里,二丫已经用了药,好了很多,大嫂却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。没有人告诉我大嫂怎么了,我以为是累倒了,到了晚上,我们又坐了医生家的马车回去。
二丫回家偷偷问我:“姐,啥叫小产啊?”
虽然我也不太明白,但我听说过,小产就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。我说你咋问这个?
二丫说:“医生说大嫂是小产了.”
我当时就跑着去找还在地里干活的大嫂,抱着她哭着喊:“大嫂,你跟俺哥的孩子没了,咋办阿?
大嫂的身子一抖一抖的,摸着我的头:“大丫不哭,你和二丫就是大嫂的孩子。”
后来,我才知道,那时候大嫂已经怀孕近三个月了,而小产后是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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